【叶英】海棠枯荣，下世缘起
上个月写的~搬过来~不好意思那个女主的名儿是我云裳游戏名，不喜麻烦忍一忍哈……
01
叶是叶落无痕的叶，英是命世之英的英。
藏剑山庄少庄主叶英，人如其名，虽为剑道不世之材，平日却沉默寡言，行踪甚是隐秘。正因如此，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经久不衰，各种道听途说的故事远超其他武林豪杰。
谷清妍自北疆出发，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江南，此刻离藏剑山庄只有几里之遥了。她换下之前掩人耳目的异域服饰，按照此处女子的习惯，穿了一身素雅罗裙。
身旁的书灵半半夸道：“大人，您穿什么都那么好看！”
谷清妍噗嗤一笑道：“难得嘴这么甜，肯定是有求于我。说吧！”
“嘿嘿……”半半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，“大人，我听说这里的冰糖葫芦特别好吃，半半想尝一尝！”
“你还好意思要糖葫芦？”谷清妍作势要扭它耳朵，“要不是你弄错了地方，我们怎么会跑到北疆去呀！害的这半个月来连夜赶路，差点都赶不上名剑大会了！”嘴上虽抱怨着，却掩藏不住疼爱的语气。
“大人，我错了……”半半连忙伸手捂住耳朵，“您可不要在大街上拽我呀，这个世界的人都是看不见我的，会以为大人有……咳，有毛病……”
谷清妍又好气又好笑，忍不住抬眼望了望四周，果然有两个少女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。然而被发现后，两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，慌忙佯装聊天道：
“对了！我听说那个叶庄主呀，相貌生得极为俊俏，但凡见过他的姑娘，就再也瞧不上其他男子啦！”
“不不不，我倒是听说，他是生的太过丑陋了，才不愿出来见人，终日躲在山庄里悟剑。”
“不会吧……？”
“真的！我家隔壁大婶有个亲戚，十年前参加过名剑大会，亲眼见过少庄主！说是丑的吓人呢！”
“天哪，我再也不信什么传言了……”
她们边聊边走远了，半半见谷清妍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，问道：“大人，这个少庄主叶英便是我们此次所要寻找的命运之子，承载着这个世界的命运。您说，他会不会真的很丑呀？”
谷清妍弯下腰，敲了一下半半的脑袋：“半半，无论他相貌如何，既是命运之子，就必有令人尊敬的地方。一会儿见到之后，你可不许偷偷笑话人家啊！”
02
她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往城外走去，约摸半个时辰后来到了藏剑山庄的后山。既然没有名剑大会的邀请函，看来只能从这儿偷溜进去了。
谷清妍易容成一个青涩少年模样，穿着山庄弟子的练剑服，费劲地爬上了青砖院墙。跨过墙头时一个没踩稳，直直往后仰了过去，狼狈地叫道：“啊——！半半！”
半半还未来及反应，只觉一阵清风拂过，掀起了散落在草地上的无数海棠花瓣。一片花雨之中，似乎有个极快的影子闪过眼前，将谷清妍稳稳地接在怀中。
定睛一看，眉如墨染，目似星辰，竟是位华服高冠的翩翩公子。
谷清妍紧闭着眼睛，想象中摔在地上的生疼迟迟没有出现，反倒感觉像是落在了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，既温暖又舒服。
她“咦”了一声，奇怪地睁开了眼。只见一张英俊而清冷的容颜近在咫尺，眉目如画，面似雕琢，周身透着超凡脱尘的风姿，一瞬间让满园的美景都失了颜色。
二人此刻的距离实在太近，近到连彼此睫毛的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。谷清妍怔怔地看着对方，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，直到他开口道：“姑娘，你还打算在在下的怀中待多久？”
公子轻柔的气息拂在她鼻尖上，她这才忽然反应过来，刷地红了脸，慌忙从他怀里跳了下来。语无伦次道：“对、对不起啊……我不是……我其实……那个……”
半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，打趣道：“大人，要是人家不说，您是不是不准备下来啦？”
“嘘，别胡说……”谷清妍尴尬地咳了两声，欠身施礼道，“公子，方才抱歉了。多谢相助。”
她只顾着低头，却没发现那双深潭般的皓眸中掠过一丝笑意：“无妨。容在下提醒一句，姑娘现下穿着我庄中弟子的服饰，却行着侍女的礼仪，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的。”
“唉？”谷清妍一愣，低头看了看自己。对啊！自己明明已经易容成男子模样了，他怎么会叫自己“姑娘”？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为何能看穿我的易容？”她紧张道。
公子侧过身，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下：“你放心。在下是这个山庄的主人，叶英。”
03
叶英？
叶英？！
就是那个丑到躲起来偷偷练剑的叶英？……
谷清妍一下子恍了神，直到叶英俯下身，关切地问道：“姑娘怎么了？”
“没，没事。”她心虚地躲过对方视线，“我听闻，少庄主性子淡漠，素来不与人多言，江湖上许多人前来拜会都无功而返。今日一见，原来并非如此。看来，传言多不可信……”
叶英道：“传言无误。这山庄，若不是最近召开名剑大会，怕是庄内弟子也见不到我。”
“可少庄主对我一个闯入山庄之人，都如此关心——”
“你不一样。”叶英缓缓说道，声音温润而坚定，犹如最清冽的泉涧，不掺杂半点沙尘，“你很像我一位故人。”
“不一样？”谷清妍疑惑起来，对方对自己的易容术了如指掌，莫非他知道自己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？
正要追问下去，一位弟子慌张来报：“少庄主，不好了，藏剑阁进贼了！”
叶英蹙眉道：“何人如此大胆？”
“看打扮像是西域明教之人，少庄主，十年前他们就斗胆前来，被您一击而退，没想到如今贼心不死，竟还敢打咱们的主意！”
“走，跟我去看看。”叶英沉声道。
虽然形势紧迫，仍不忘回头嘱咐道：“现下贼人来袭，你功夫不好，去前面的书房避一避吧。”他将一枚精巧的竹哨放入谷清妍手中，“若有任何情况，吹响它。你放心，无论何时，我叶英定会护你周全。”
叶英说完便匆匆忙忙地走了，那个弟子瞠目结舌地看看少庄主的背影，又看看眼前这个面容生疏的新弟子，结结巴巴道：“那、那我也走了……”
谷清妍怔怔地站在原地，摊开的手掌上还残留着叶英指尖温暖的气息。
究竟怎么回事？明明是因为《命运录》显示这个世界出现了危险的偏差，她才赶来帮助命运之子渡劫。可如今，自己却成了被照顾之人……
半半也一头雾水道：“大人，我怎么觉得少庄主好像认识你啊？而且，对你特别好！”
“是啊……”谷清妍叹了口气，不知为何，隐隐感到一阵不安。
04
从日上三竿等到华灯初上，书房内始终静悄悄的，没有进出过一个人。
“半半，要不我们去藏剑阁看一看吧？”谷清妍担忧道。
话音未落，屋顶和窗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异动，房门被“砰”地一声撞得四分五裂。
谷清妍一凛，摇身在烟雾中换上一套利落剑装，只听桌上那把长剑嗡嗡自鸣，顺手拿起，喝道：“什么人！”
“碎星？！”来人看清她所持之剑，不禁哈哈大笑道，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工夫！”
“我就猜到，那叶英在藏剑阁拖住我们这么久，定是另有原因。”一个妩媚妖娆的声音从踢开门的壮汉背后传来，“小妹妹，看你这易容换装的本领，是无我相族之人吧？”
说话间，一位朱袍金饰的窈窕女子从黑暗中走进屋来，冲谷清妍盈盈地笑着，月色下薄唇殷红似血，灿烂的笑容中有股说不出的诡异。
半半吓得躲在桌后，小声道：“大人，她身上的气息，似乎……似乎也是来自无我相族！”
谷清妍警惕地盯着来人，心下转过无数猜测。
作为居住在命运之域的无我相族，与生俱来最大的职责便是守护三千世界的秩序，根据《命运录》的启示，在不同世界之间穿梭，修复偏离轨迹的偏差。
可她的身份来历，这三千世界之中并无人知晓。除非——如同半半所说，对方真的是同族之人？！
“你是谁？若你真是我族人，怎会扰乱这里的秩序？”谷清妍质问道。
“你不必知道我是谁。”女子一步一步地走上前道，“你只需知道，十年前，你另一个族人从我这里抢走了你手上那把剑。那时我功力尚浅，轻易栽在了她和叶英的手中，但今时不同往日了。”
“另一个族人？”谷清妍护住手中长剑，喃喃自语道，“不可能，若是先前就有族人负责这个世界，定会一直负责下去，如今怎会轮到我前来？”
“说来，那叶英也真是个多情胚子。”女子咯咯笑道，耳坠上的金铃叮当作响，如无数细碎针芒撞击在沉沉夜色中，“他呀，傻等了人家十年，却不知她早已为了修补其他世界，魂飞魄散了。”
谷清妍越听越离奇，明明是毫不关己的故事，却觉一股莫名的森冷寒意从指尖升起，渐渐蔓延到脊柱和全身，脑中亦一团乱麻。她右手持剑，左手下意识地握紧拳头，却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。
对了！竹哨！
不及多想，她迅速将哨子放在唇边。尖锐的哨声刹那间响彻夜空，回荡在偌大的山庄间。
05
几乎只过了一眨眼的瞬间，随着屋内烛火忽地明暗一变，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已稳稳地挡在了谷清妍身前。
“你来盗剑，我尚可饶你一命。但若敢伤她分毫，休怪我剑下无情。”叶英冷冷地说道，周身剑气锋芒毕露，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骤然笼罩在整个屋中，剑未出鞘已凌厉逼人。
他转过身来，见谷清妍安好无恙，神色紧绷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宽慰。仿佛换了个人似的，柔声安抚道：“莫怕。”
叶英的双唇因方才急速赶来而微微泛白，额上亦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。谷清妍心头一震，动容地仰头望着他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转眼间，几个黑衣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。为首的红衣女子抽出一条龙麟长鞭，朝叶英右腿闪电般勾去。与此同时，其余几人齐齐一喝，谷清妍只觉眼前银光晃动，数把尖刀已冲二人面门而来。
叶英翻手抽剑，快如疾风般挡住了头上的一圈寒芒，同时身形轻跃，躲过了脚下呼啸的长鞭。他一边攻守自如，一边将谷清妍周密地护在身后，没有收到半点威胁。
须臾间，双方已拆解数十招，哪怕对方人多势众，竟丝毫未占便宜。叶英的四季剑法越使越行云流水，终于找到了红衣女子的破绽，一击破势将剑尖直指她咽喉之前。
那女子僵在原地，瞥了一眼脖间的长剑，冷哼一声道：“技不如人，随你处置！”其他人闻言急道：“圣女，这可使不得啊！”
“她不是什么圣女。”叶英从容道，“你这易容，骗得了别人，骗不过我。”
红衣女子一愣，继而想起了什么，讥笑道：“对哦，我忘了，她教过你如何看穿易容。你既能看穿我，为何又看不穿你身后这个丫头，根本就不是她呢？叶英啊叶英，你明知她们是不同的人，就因为有几分相似，竟护她至此。藏剑山庄有你这样的情种，碎星被盗是迟早的事。罢了，你要杀要剐，悉听尊便。”
几个黑衣人闻言面面相觑，一时不知该听信谁言，犹豫着立在原地。
叶英沉默片刻，冷声道：“你走吧。”
女子先是难以置信，继而立刻应道：“你说的，可别后悔。”她举着长鞭，警惕地一步一步后退至门口，敏捷地翻身上墙，一眨眼便消失在月夜中。
其余几人见她竟狼狈逃了，顿时更没了主意，纷纷扔下武器求饶。
“快滚。”叶英开口道，语气中没有半分波澜。
06
不一会儿，屋内又恢复了宁静。玉烛暖光无声地映在墙边书架上，紫铜香炉袅袅地浮着细缕烟气，仿佛方才的杀戮从未发生过一样。
可那女子的话在谷清妍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，她的胸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，闷闷地喘不过气来。
那些话是什么意思？那个“她”究竟是谁？
是不是……叶英口中的“故人”？
是了，定是了。原来皆因自己的模样与另一个女子相似，所以向来孤傲清冷的叶英，堂堂藏剑山庄的少庄主，无数天下人渴望接近又无法企及之人，才会对自己如此担心和照顾。
她眼前又浮现出方才叶英说“莫怕”时，那波光潋滟的明眸和脉脉如水的声音。那张温柔如画的侧脸，被皎洁的月色笼上了一层不属于这人间的微光，如梦似幻——这样的叶英，只怕也只有那个女子曾经见到过吧？
不知为何，谷清妍的心头莫名涌上一阵酸楚。
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，半半忽然大叫道：“大人！少庄主晕倒啦！”
她回过神来，才发现不知何时，叶英已伏在桌旁不动了。他的肩膀随着紊乱的呼吸上下起伏，脸色发青、双唇乌紫，竟是中毒了？
谷清妍慌忙去搭他的脉，对方腕间一片冰凉，脉象无力而浮。怪不得他肯放那帮人走，原是早已知道自己中毒，抵挡不了多时。
看情形，这毒已侵入四肢血脉，想必方才打斗时一定甚是痛苦，可叶英为了救自己，竟强行运气，忍受了这么久……
半半埋头翻了一阵《命运录》，恍然大悟道：“原来这才是命运之子的劫数！只是书里记载，十年前他中过一次七日尽的毒，已经解决了呀。按理说，不应该重复发生才对。除非、除非——”
“除非什么？”
半半为难地看了她一眼：“除非他内心深处，并不希望劫数过去……”
07
这一夜，少女清秀的身影遥遥地伫立在海棠树下，在梦中望而不即，挥之不去。
待叶英醒来时，发现自己已好好地躺在卧房床上，谷清妍则伏在床沿睡着了。他抬起手，想帮她理一理散落的长发，可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，又缓缓放下。
床边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，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，揉了揉眼睛：“少庄主，你醒了？有没有感觉好些？”
“嗯，没事了。”叶英道，“多谢姑娘相救。”
“那便好……那，我在这儿的任务也完成了……”谷清妍低下头，“以后，照顾好自己。”
屋中安静了片刻，唯有窗外的海棠枝丫随风摇曳的声响。她不敢看他，起身行告别之礼时，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扶住了身形。虽然隔着衣袖，对方轻柔的力道仍传了过来，带着指尖偏凉的温度。
“不必多礼。烦请姑娘稍等片刻，叶某送一送你。”
“不用——”
“就让我这个少庄主，尽一次待客的本分。可好？”
话说到这份上，总不好再拒绝了。谷清妍点点头，易容成庄内侍女的模样，走到屋外等叶英更衣。
一个山庄弟子端着汤药匆匆忙忙前来，见她在屋外站着，将食盘递过来道：“怎么不在里面伺候少庄主？”
“啊？”谷清妍连忙道，“他……他在更衣，让我在这里候着。”
“什么，少庄主要出门？这可万万使不得！”弟子急道，“我看姑娘面生，是新来的吧？你有所不知，少庄主每年此时都会犯一次病，短则数日，长则半月，需要好好静养才行。”
“每年？”谷清妍讶异道，“可他是中了七日尽的毒啊？此毒虽毒性猛烈，但及时服下解药便好，怎会每年复发？”
“唉……说起来，就是上一次名剑大会时，种下的祸根。”弟子叹道，“当时有一位女子救了少庄主一命，还设计赶走了前来盗剑的贼人。少庄主有意报恩，可不知为何，她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走了。到如今一晃已十载，可每年此时，少庄主总会在他们当年约定相见的地方一言不发地站上几日，而这毒，也总是在这几日攻入心脉。”
他转了转眼珠，补充道：“这事你知道便好，以后千万莫要提起，免得惹少庄主难过。”
谷清妍心中五味杂陈，追问道：“我听闻万花谷的医术甚高，可请教过？”
“请教了。谷主亲自前来诊断，耗费了大量灵药仍不见好。谷主说，这恐怕是心病。心病不除，毒根难消。”
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叶英看了一眼弟子，伸手接过谷清妍端着的汤药，一饮而尽。交给弟子道：“回去吧。我就在庄中走走，无妨。”
“是。”弟子行过礼，临走时对谷清妍道，“照顾好少庄主，倘若他有任何不适，定要早些回来歇息。”
谷清妍应着，心下却十分为难。方才叶英说送自己出庄，那若是到时自己走了，他回去的路上会不会毒发晕倒？又或是——遇上昨夜那帮贼人，岂不是太危险了！
叶英似是知她所想，抬步往园中走去，朗声道：“在下自有分寸，姑娘不必劳神。”
08
二人一路并肩走着，此时正值山庄最美的时节，叶英便一一介绍与她，什么西湖畔的垂柳、荷塘中的青莲、银杏树下的陈酒——谷清妍却越听越不是滋味。
此番离别，也许一年半载，也许十年浮光，也许此生难见。他和自己说这许多转瞬即逝的风景，又有何用呢？
终于，二人来到了后山的院墙边，正是昨日谷清妍翻墙而入的地方。
她讶异道：“少庄主，你是……让我再翻出去？”
闻言，叶英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：“你啊……”他解释道，“近日大会在即，庄前人多眼杂，反而不太安全。只能委屈姑娘再从这里出去了。不过你放心，这次，我送你出去。”
“原来如此……还是少庄主思虑周全。”
谷清妍口上应着，并不明白他到底打算如何送自己出去。正当猜测之时，却见叶英上前两步，轻声道：“得罪了。”话音未落，便将自己如初见时一般抱了起来。
霎那间，满园的海棠香气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全世界只剩下了叶英身上清冽温暖的气息，萦绕在她周围。
谷清妍眨了眨眼，硬生生地将推辞的话咽进肚子里。随着一阵和风拂过，周围景色迅速向后下方掠去，二人轻盈地飞跃出了院墙。
待站稳后，她理了理衣衫，结结巴巴道：“多谢……那、那就此别过吧。”
“嗯。你……姑娘保重。”
叶英说罢，负手而立，恢复了往常的庄重沉稳。一如……在山庄中同其他弟子说话的语气。
谷清妍愣了一下，继而便明白了。是了，这才是他平日待人的模样吧？
她故作轻松地浅笑着行完礼，眼看对方纵身一跃，那个英挺的身影便消失在高墙的另一边。
罢了，反正也与自己无关了。
虽如此想着，可待抬脚往前迈了一步，却停了片刻，又退回来。
身旁的半半岂不知她心思，乖巧道：“大人，要不，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再赶路吧？”
谷清妍点点头，倚着院墙坐在草地上，怔怔地望着远方，不知不觉眼眶竟湿润了。
面前是一望无垠的茂密森林，层层叠叠的树冠遮住了大半湛蓝的晴空。阳光如碎金般撒落在草丛间，耀着一圈亦真亦幻的光晕，就仿佛……叶英身上独有的光芒。
不知坐了多久，万籁俱寂中响起了一个熟悉而遥远的声音：“山庄中的海棠开了十载，你终于来了。”
谷清妍的心跳刹那间漏了半拍，直到声音再次响起时，才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：“那日我们说好一起观花，你却失约了……我不怪你失约，我只怪你杳无音信，不知这些年过得好不好。”
青砖高墙内，叶英清冷的声音仿佛梦中的呓语，穿过时光绵长的沙漏，一点一滴坠在她心上。
“幸好，你来了。昨晚，那女子还说我错认了你。怎么会呢？你和我说过，只要你守护过这个世界，便会永远守护下去。我不知发生了何事，你竟忘了过去……但没关系，只要我记得，便好了。”
谷清妍渐渐屏住了呼吸，心脏却不听使唤地剧烈跳动着，几乎要从胸膛中跳了出来。她想起昨晚那人说过的话，她说曾经修补这个世界的族人已经灰飞烟灭，可是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有此惨烈之事发生？
叶英和那位女子之间，又究竟发生过什么，让他竟然宁愿守着劫难，也不愿好好地活下去？
谷清妍鼻子一酸，紧紧地抿住了唇。与此同时，墙内传来了最后一句话：“其实我很欢喜，因为你即使忘了，也来到了我们相约之地。冥冥中故地重逢，不枉这十载……我等过你。”
漫长的寂静过后，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了，整个世界又只剩下莺歌细语、春风抚叶的安宁。
原来，这高墙之下的海棠树旁，就是庄内弟子口中，那个少庄主年年守候的地方。
看到谷清妍失魂落魄的模样，半半忍不住说道：“大人……其实半半一直有个困惑，以前没有深究，现在想来，倒是可疑得很……”
“嗯？”谷清妍心不在焉地应道。
“大人，您不是曾和我说过，您是几年前被天命大人创造出来的吗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可是无我相族之人，都是很久很久以前，一同被创造出来的。没道理单单只有您不一样啊。而且按理说，我作为书灵，肯定也已存在于命运之域许多年了，却竟然也只记得这几年之间发生的事情。您说，会不会是我们一同丢失了什么记忆……”
谷清妍目不转睛地看着它，渐渐张大了嘴巴，难以置信地犹豫着问道：“半半，你是说，我其实——其实真的有可能是叶英的故人吗？”
“我也不知……”半半摇了摇尾巴，“只是这其中甚是古怪，若是大人想查明真相，半半愿全力相助，只要大人先振作起来！”
“太好了，半半！”谷清妍方才面上的阴霾一扫而光，激动地将它高高举起，一把抱在怀中，抬手偷偷拭了拭眼角的泪痕，“我们这就回去，一定要查清楚！”
“嗯”半半高兴地笑着，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中打开了《命运录》，“出发啦！”
谷清妍回过头，深深地望了一眼山庄的延绵围墙，和墙头上一枝枝殷红绽放的海棠花。纵然三千世界美轮美奂、各有千秋，可在这一刻，没有一处能比得上这里、和独自守候在这里的那个人。
《命运录》发出灼灼荧光，通往命运之域的大门即将开启。她留恋地最后深吸了一口山林间的空气，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往后十载、数十载，哪怕山庄倾倒、海棠凋零，命运的流转将赋予这个世界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——只要她一刻未灰飞烟灭，便绝不会，再留他一人。
叶英，这一次，只要我独守这个约定便好。
这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，你等我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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